45度角的天空--余秀芷

(圖/光仁中學的舞台後方有個無障礙斜坡，校長說不僅身障同學方便，搬運樂器時也好方便。) 

 這個夜裡，我突然想到前幾天採訪的一位來賓，他是中華電信的副所長張光耀先生，為什麼會提起他，是因為他除了是個令我很敬佩的長者，也是言談中讓我有所獲得的來賓。

記得當初要採訪張副所長，是因為他在中華電信中，運用自己對於科技的專業，不但為中華電信開拓更多業務，令我敬佩的是，他還將專業拿來協助視覺障礙的朋友，讓這群在無法看到簡訊、文字的朋友，也在生活上以及工作中，利用科技享有大家覺得稀鬆平常的事情，例如唱KTV或者上網使用電腦聊天系統。

但我今天先不跟大家提張副那令人敬佩的事情，因為這一週在我的廣播中，就可以聽到這一段的訪談，我要來跟大家分享的，是在節目中場休息時間，張副問了我一個問題：「秀芷，你是中途癱瘓的，但是你想過嗎？中途癱瘓的人與先天殘障的人，你會怎麼選？」


(圖/中華電信張光耀副所長，一位令我打從心裡敬佩的長輩。這週日（6/26）上午11點準時收聽我的節目。)

其實這個問題並不是第一次被問到了，在演講中有很多次會被台下聽講者問道，但...我既不是造物者也沒有神力，因此選擇先天或者後天真的輪不到我，但我能選擇的，是保有積極往前的決心，無論是先天或者後天造成的殘缺。

但這個晚上，我再度將張副的這問題拿出來仔細的思考，是因為我看了鑽石娘的一篇文章（身障生頒獎沒渡板 凸顯北市府辦學態度），他記錄了陪著小鑽石去領市長獎的過程，因為舞台沒有斜坡，小鑽石必須要被一群自認為在搬運過程中不會出任何意外的老師們，連人帶輪椅的扛上講台。

這個狀況也許大家覺得沒什麼，再深深思考，如果你的每一次上台或者到別的教室都需要被扛上去，而如果沒有人手扛上去時，你被迫在台下將就著領獎，看著其他上台領獎的人，領獎的喜悅是如你預期中的開心興奮嗎？

 
(圖/現在即使演講，也常遇到沒有無障礙環境的校園。)

我的學習過程雖不是最優秀，但至少在13年前的我是健康的，能用自己的身體、雙腳跑上跑下，下一堂課要去實驗室或音樂教室，根本不需要去擔心教室到不到的了，我甚至可以跟朋友先去操場玩上一圈，等鐘聲響起再跑進教室裡，我不知道什麼叫做無障礙環境，我甚至不清楚有那麼一些小朋友，是連按電梯的力氣都沒有。
 
而我知道的是，在國小的期間，班上有位小朋友特別矮小，手腳都軟綿綿，走路十分吃力，我們要很小心呵護她，因為在走廊上奔跑如果撞到她，她一摔倒不是拍拍屁股站起來就好，而是直接進急診室。
班上有同學固定幫他背書包，而我總是跑來跳去，下課鐘聲一響，一刻也不願意再待，以手刀的快速奔跑姿勢離開學校，我有著印象，當我以餘光瞄過去，她總是緩緩的、辛苦地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，手扶著牆壁上下階梯。
 
她總是最後，總是最後一個出校門，最後進教室，除非她沒有去廁所，不然她總是最慢的那一個，就連畢業典禮上台領畢業證書時，她依然是最緩慢的那一位。

在我小學的時候，我是個活繃亂跳的健康寶寶，我沒有嘗試過因為無障礙環境不友善所帶給我的挫折，我能夠上台領獎，那對我來說再自然不過，但這個夜晚我想著，如果我無法上台領獎，所有的同學都在台上，而只有我在台下，那有多尷尬…應該連領獎的愉悅都沒有了吧。我怎麼沒想到在以前那樣的校園環境中，對於身體有殘缺的同學來說，有多辛苦呢。


(圖/從交通到校園建築的無障礙，先天殘缺的孩子要想讀書，就得先克服這些我們根本不需要去擔心的事情。)

在那天電台採訪張副時，我回答張副，先天殘障者，也許沒有擁有過，因此不會有失去的痛苦，而後天殘障者，因為擁有過，因此會有失去的痛苦要去克服。

但，現在我卻因為鑽石娘的那邊文章所震撼、輾轉難眠，我曾經擁有過的那段健康時期，就足夠讓我儲存充足的實力，無論是知識或者是心靈的獲得都是那樣順遂，而這個環境卻讓先天殘缺的孩子，即使在求學的過程中也飽受挫折考驗，從來沒有獲得過自由自在、無憂無慮的求學，也許可以比一般人更懂得珍惜，但除此之外呢？他們是否少了童年那最純粹的愉快，那種跟我們一樣，只需要專心讀書就好的童年。

張副說，科技是用來讓大家生活更便利，是用來補上身體所不足的缺，因此他將所學的專業拿來幫助視障者，在工作中也擁有跟別人同等的機會。
那麼再回過頭來想，一個最基礎，最重要的教育環境中，如果連建築環境這最基本的地方，都無法符合每一個使用者的需求，那麼我們究竟是要教育誰？是想要教育出什麼樣的人才？是個包容與寬廣心胸的人才，還是一群只關注於自己的人？

這個夜裡，我很想更改我回張副的答案，我將腦裡的想法用板擦抹去，寫上了「如果這環境是個適合每個狀況的人們使用，那麼無論中途殘障或者先天殘障者，就沒有什麼太大差別了。」

Ps.這週日(6.26)早上11點，請收聽漢聲廣播電台，秀芷專訪中華電信副所長張光耀先生。
 
延伸悅讀：
身障生領獎沒渡板 突顯北市府辦學態度 

小鑽石寫給郝市長的信

身障生領獎沒渡板「好狼狽」
 
秀芷寫於2011.6.24 凌晨3:0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