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圖/舊家後陽台的巷子,以前總喜歡看著巷子中的小孩在這邊打球,兩旁也在傍晚,常傳出叫孩子回家吃飯的吆喝聲。)

炎熱煩悶的夏季空氣裡,我最喜歡站在後陽台,一邊顧著因為故障而感應不到水量,隨時有可能釀成水災的洗衣機,一邊穿著無袖小背心啃著冰涼的西瓜,無聊的從嘴裡用力射出西瓜子,看著西瓜子掉入房子旁的水溝,幻想著哪天水溝邊會不會長滿了免費吃到飽的西瓜。

    從後陽台看去,是一條巷子,巷子的兩旁舊公寓住著許多我熟悉的鄰居,每一間房子裡有著不同的故事,而故事總是在對面市場裡流傳著,偶爾幫母親到市場去買菜,會從賣菜小販與家庭主婦的對話中聽到一些八卦。 
 

   我吐出最後一顆西瓜子彈,轉身將瓜皮丟入垃圾桶,順手抱起了球球,讓這隻好奇心特強的馬爾濟斯犬跟我一起看這後陽台的世界。陽光在一片薄雲飄過後,瞬間增強了紫外線指數,安靜的巷子裡,有個身影破出陽光射下的白幕,我瞇著眼睛看著,並猜想這會是那個我熟悉的鄰居,「阿!是她那個女孩。」

  

   那個女孩,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,只是偶爾會『那個女孩』這樣的提起。白晰的皮膚,一頭長髮整齊的掛在肩上,就連前額的流海,每一根都整齊的停在眉毛上方,圓圓的臉加上細長的眼,如果不是因為一次早餐店巧遇,我大概會一直以為她是日本人吧。

   早餐對我來說是難得遇到的,總是因為趕著上班,不然就是在假日賴床中不小心錯過。這一天我起了個早,這全都該歸功於家門前的馬路施工,在床上痛苦的掙扎後,我狠狠的猛力翻身起床,並打開窗戶對著轟隆轟隆吵雜的機器吼了一聲「算你狠,我早起了!」

   我的早起讓肚子興奮的直咕嚕咕嚕響,於是出門朝那個想了三個多禮拜,卻沒機會吃到的蚵仔麵線攤出發,才剛出大門,我就看見那女孩朝我這方向走來。我對她的好奇並不只有她的美白配方,更多是對她行為舉止的好奇。我遇見她的次數雖少,但也從沒聽過她說話,她總是筆直著身體,用著極詭異的小碎步快速前進著,而眼神直盯著前方,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與她無任何關係,這常讓這在旁邊想揮手打招呼的我,在她無視我的存在,快速通過的瞬間,急速冷凍成一個冰雕人像。

   我學乖了,不想再變成冰雕,於是也不再嘗試著跟她打招呼,我跟在她身後,像個狗仔隊一樣想知道她的去向,這個神秘的女孩這麼早會去哪裡?他該不會是在夢遊吧?我瞇著眼睛撇著嘴,一路跟著,一路猜想著,連走路姿勢也變成了那女孩慣有的小碎步。直到路口她轉彎了,哇!她跟我一樣要去買蚵仔麵線呢。

    「兩位小姐要什麼?麵線還是甜不辣?」老闆娘的笑臉是我從國小看到大的招牌笑臉,除了眼角漸深的皺紋,其他卻是沒什麼改變的熟悉。

    我故意看著牆上的菜單假裝思考著,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那女孩,她依然無表情的看著前方,過了半響,她的嘴角緩緩的抽動了一下,「老闆娘,請給我一碗麵線不要加辣。」喔喔!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說話,我瞪大著眼睛感動的看著她,但是她依然沒注意到這個,在她身邊皺眉瞪眼搞笑怪表情的我。她的聲音很細小,像貓咪在陽光下慵懶的呢喃,而我居然為聽到女孩的聲音感動莫名一整天。

    之後還遇過她幾次,對她的好奇還是不減,她的行為舉止是天生的,還是遭受到打擊後轉變了?直到一次心不甘情不願的頂著寒風去市場幫媽媽買白菜,才在別人口中得知她一點八卦消息。



(圖/舊家的後陽台,簡陋狹小的空間,是袖媽洗淨曬乾一家七口衣服的地方,這裡,常飄著帶著洗衣粉香氣的潮濕氣味。)

在市場的門口,我與她錯身而過,我舉起一半的手,以及微張的嘴,在她無表情直視的眼神中收起,還是算了吧,她不會理我的。

    「那個女孩,好像怪怪的。」婦人跟菜販小聲的說道,我直覺性的低頭檢視了一下我的穿著,應該不是在說我怪吧。

    「喔,那個女孩阿」菜販清了清喉嚨往市場入口看了一下。

    謎底揭曉,關於那個女孩怪異行為,在今天有了個解答。女孩住在隔壁巷子的最尾端,是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嬌嬌女,在國外留學回來後,有個人人稱羨的工作,並且還有個論其婚嫁的男友,登對的兩個人甜蜜的拍婚紗,挑選喜餅,卻在訂婚後有了巨大的轉變。

    未婚夫愛上了女孩的朋友,這樣八點檔的劇情在女孩身上實地上演著,女孩吵鬧哭喊、乞求挽留,用盡了所有她想的到的方法,甚至自殺

當然自殺是沒成功的,然而自殺原本是為了想懲罰未婚夫的行為,但女孩的行為,沒懲罰到未婚夫,卻讓深愛她的家人受到最大的傷害。女孩的母親看著原本苗條的女兒,因為這場感情變得墮落,自殺不成還拼命的猛吃,把自己弄的肥胖不堪,母親是十分自責且擔心的,每天跟著女兒一起關在房裡,24小時的監視她的一舉一動,就深怕一不注意女孩又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,這樣日以繼夜的處在擔心與恐懼中,女孩的母親累垮了。

「唉唷,夭壽喔,嘖嘖,怎麼這麼想不開。」婦人拿起白蘿蔔給菜販。

「那個女孩在母親過世之後,恍然大悟的清醒,然後哭了非常久,之後才慢慢的練習走出屋子,能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已經不錯啦,雖然她還是很害怕看見人群,但是已經有嘗試著走出來了。」

原來,那女孩身上有著這麼悲傷的故事,原來他直視前方的行為,是因為害怕見到人群,她雖然走了出來,但靈魂卻依然堅持只活在這個軀殼裡,所有一切的風景,就只是隔絕於軀殼外的另一個世界,她是對感情灰了心吧,對這世界充滿了恐懼吧,不過我卻祈禱著未來的某一天,能有一個人牽著她的手,帶著她重新走進這個世界裡。

  

 

那個女孩從灑滿陽光的巷子裡走來,經過我陽台下,球球對樓下的她吠了幾聲,打破了巷子的寧靜,她沒抬頭也沒驚嚇,眼神依然無神的直視前方,用她慣有的小碎步往前走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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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leevey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3) 人氣()